不知不觉在现在的公司做现场技术支持工程师（FAE）已经十来年了。这些年去过一些地方，认识了一些人，遇到了一些事，学到了一些技能。更多的是，恍然若失的感觉。一觉醒来，仿佛自己是一个落后于时代的人了。下面的很多事物，有的是我亲身经历，有的亲耳听到当事人描述，有的是从几个当事人的信息综合之后描述出来。
我们的产品是工业生产设备类产品，这个行业其实并不大，具体细节我就不透露了。名字啥的也做一些代号处理。我们公司暂且把它叫做A公司吧。
A公司是一家日本公司，产品在日本设计，日本制造，在21世纪刚开始的十个年头，它的产品在国内完全没有竞品，可以说是畅销货，据当时做这个产品买卖的人回忆说，那个时候，客户都是提着现金来买的，产品还得等日本生产好再发过来。那是中国电子，手机等相对高端的制造业刚起步的时候，对于生产设备的需求量非常大。珠三角，长三角这两个高端制造业的汽车，手机，电子等工业生产，大部分的先进设备首先是从日本，韩国，或者欧美引进。
这个世界的运行规则往往简单，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并非中国特有，伴随着高端制造业合资公司，比如丰田旗下的各个零部件供应商，大的关键零部件供应商如电装、爱信、丰田纺织等，小的零部件供应商如普利司通、爱德克斯等。再加上本田系，基本上这两大日系汽车品牌的各个零部件供应商的生产流水线的设备里面，或多或少都有使用我们公司的产品。
越早进入中国大陆办厂的，那些生产设备几乎都是从日本整条产线复制过来的，据说是为了确保生产出来的产品的一致性。在产线的零部件运输到中国开始组装后，一般都会有一批日本工程技术人员过来调试设备。
我猜想大概是几个原因，第一个那时候中国制造设备的技术人员比较少，很多也不太懂得国外产品的使用方式；第二个就是保密需要，据一些客户的老技术人员的介绍，有的进口设备，你不能随便拆它，就算看着挺简单你一动手拆，就算按照原来的机构再装回去，怎么都调不出来拆之前的性能。因为有的设备会在某些地方安装某些特殊结构件，没有原厂图纸的人不知道其中的窍门，是不可能恢复的。所以很多时候，设备出问题，需要高价聘请日方品牌技术人员过来做服务，来回路费，住宿费，技术服务费全部都得承担。最贵的就是技术服务费，因为他们很多是从早上出门到下班回到家为止来计算的。
那个年代最能嗅到商机的，往往是那些早期进入中国大陆的品牌的销售管理岗位的人，他们在原先厂家的销售岗位上浸润多年，了解到这个市场的需求，又积累了很多客户关系，伴随着国内制造业的蓬勃兴起，他们从原来厂家的岗位离开，自己创立公司来代理销售各类工控品牌，有的还兼做生产设备，有的偷师学艺做出来类似的产品。
是的，代理销售是工业制造领域非常常见的一种模式，在我看来，这种模式主要是因为各个产品的厂家没有太大愿意承担回款风险，也不熟悉中国商业领域的交流模式，毕竟在中国开公司，员工肯定大部分招的中国人，还有遵守中国法律的可能遇到的风险等。于是，早期代理商们在奇货可居的年代，只要脑袋稍微活络一些，一般都能赚的盆满钵满。
你想想看，产品不愁卖不出，竞品少，利润高，没有太大回款压力——此时的甲方们还没有大规模学会货比三家和账期要求。代理商们最需要做的就是维护好与产品厂家的关系，所谓的维持关系，无外乎就是吃喝玩乐一条龙，有的甚至带去各种莞式服务之类的。那些年KTV非常流行，因为KTV这种娱乐方式就是被日本人发明出来的。伴随着制造业的转移，香港台湾也流行起来，然后就是大陆也开始大规模流行。只不过有的人去的是纯K量贩式，有的人去的是天上人间。
我听过业内人说，有的日本人来了中国，被众星捧月，生活美滋滋，吃得好睡得好玩得开心，钱也挣的不少。但是他们每年一两次回到日本做报告，会极力诋毁中国的各种，比如哪里哪里落后，不文明的行为比如吐痰乱丢垃圾，食品安全没保障之类，厕所脏，工作又辛苦啥的。他的目的不是为了说中国哪里哪里不好，而是为了吓唬没到过中国的日本人，这样就没有人和他们争抢这样的肥差。就这样看来，网络常常宣扬的日本人做事一板一眼，死心眼啥的，我看就应该打个折扣。